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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年春天,爬树上捋榆钱的男人看到一幕稀罕光景。春喜院里有一大一小两个粉白粉白的人儿,大的哼着山歌,用背包驮着小的,一会扫院子一会收拾花草,行动利索自如。
男人忘记捋榆钱这档事,坐树枝上晃悠两条腿看这副难得的美人干活图。树下的女人等得心焦,扯开嗓子骂:
“你娘的,看啥呢,眼都直了,榆钱呢?”
她的大嗓门惊动了小媳妇,索性打开院门,正大光明地问:
“大嫂子,你家榆钱咋个吃法?”
被人叫了嫂子,女人不好说啥,看着粉白鲜亮的娘俩,喃喃地说:“榆钱蒸大包子,绊上猪肉丁,调好豆瓣酱,再烀点粉条。再不打两枚鸡蛋放油锅里煎,一分钟出锅,满口流油,绝对好吃呢。”
看到这可人儿,男人登时忘记自己老婆的脸子这会儿有多难看,又听那风铃似的外地口音,赶紧折几枝榆钱扔她院里,胃里直犯说不出是酸是涩的苦水儿。
这小媳妇有二十岁没有?脸蛋嫩出水来,长得也忒好看,比镇长的儿媳妇都俊。一说话脸颊两个酒窝,似笑非笑,鲜萝卜似的嘎嘣脆甜,这绝对是能让男人舒坦的好女人。别说,春喜这老小子命不好,苦了半辈子,竟有这样的艳福,早知这样,我也熬光棍了,哎......没那命。
春喜从镇上木匠铺回来,热情地招呼大伙往家里坐。
他放下车子,抱起三个月大的女儿,帮云霜做饭。从春喜进院,云霜的笑从眼梢挂着没掉下来,她的喜悦是实打实的,不掺一点假的。她真心实意爱上这块憨木头,人勤奋能干,木匠活干得精巧细致,瞎掉一只眼乍啦?从右脸看,春喜仍是一个挺好看的汉子。虽比她大些,可男人四十一枝花呢,正是好年龄。
当初云霜想奔个好前程,阴差阳错还真有了好前程。虽说好日子来路不明,可云霜心里,却如蜜里调糖,甜得不行。春喜把所有的关爱温暖给了她,平时连家务活都不舍得让她做。去年春天孩子刚上身,她想吃西瓜,春喜专程骑摩托跑县城的超市去买,别提多疼她。生下女儿巧巧后,更拿她袓奶奶似的供着。
现在,云霜唯一的心思就是回家认亲。她想让大伙看看,她吴云霜嫁得男人,享得福比整个靠山村的女人要多要好。这儿的日子多好过啊!喝的是自来水,笼头一拧,水哗哗淌下来,再也不用受累去山沟里挑水,夏天热成狗,冬天冻成孙子。做饭用煤气,一打火,火苗子窜上来,突突地比火车都快。
就连上茅厕,也不用蹲在柴堆后屙屎拉尿的让狗舔,用的是干净卫生的沼气。吃穿更不消说,虽不是顿顿鱼啊肉啊的,却也有荤有素。她保证这些好东西她大一辈子没见过。云霜想,姐姐们嫁得远,春喜没个老辈的,认亲后把大接过来,那日子想想就美得很。
晚饭后,春喜急急地来到翠莲家,专门避开表姐夫福祥,在堂屋和翠莲商量什么事。
福祥在厨房才喝下一口汤,突然被老婆提高了八度的嗓门吓一跳。
“不行!绝对不行!”
一口汤卡在他喉咙眼,咽不是不咽不是,只好站在厨房门口喊:“孩他娘,你有话好好说,急什么?好好说。”
翠莲不管三七二十一,扯起嗓子:“春喜你这木头脑子啊,她云霜什么来头别人不清楚,咱还不知道?村里爱嚼舌头根的都明白她是乍来的。你躲还来不及,倒想自投罗网!”
春喜低声反驳,说和云霜两人感情好,她只想回家看她爹,没别的意思。他承认表姐说得有道理,可想到云霜那双渴盼的大眼睛,心又软乎下来。
翠莲看看春喜的苦脸,知道他的心是豆腐做的,小时候家里养个小狗小猫死了他得哭半天。她把声音低下来:
“我知道你俩前世有缘感情要好,孩子也有了,你心疼她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女孩没娘家。可表弟啊,人心隔肚皮,这人哪有一样的?你一片好心,云霜也没有二心,怕就怕她爹,能站在你这边想事吗?自家的黄花大闺女不声不响带着男人孩子回来,他的脸面往哪儿搁?这要换了你呢?”
春喜差点把头垂到裤裆里,他承认表姐说得很有道理,也明白一个可怕的事实,在云霜面前,一切道理都不是道理。
第二天一大早,翠莲急匆匆来到春喜家,迎面一把铁将军把了门。她心里一惊,赶紧摸出手机给春喜打电话,没人接,再打,还没人接,继续打,手机却关了。
(未完待续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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